温瑞安专栏

　　武侠小说其实不是湮没了,而是变身为其它的素材,例如剑仙,例如魔幻,例如探险。你可以说是其它类型颠覆了武侠,但也可以体会为:武侠已成功地在其它题材里潜伏。有很多言情、历史、战争、枪战、杀手、刺客、玄幻、间谍、解密等类的小说,其实骨子里全是武侠的质,血管里注的全是武侠的液,甚至把他们的DNA去化验一下,你也会找到大量武侠情结的染色体来。

　　武侠,在这时代,有部分给解构了,有部分给重组了,有部分能自我修复,更有部分,当了卧底,善于交揉融合,佛其口而蛇其心,卧薪尝胆,一旦时机成熟,图穷匕现,手起刀落,终于媳妇熬成婆。那些把剑当火箭乘的,改头换面成了玄幻小说；只着重找藏宝、秘籍那一脉,改行成了盗墓小说；专讲办案、侦破的那一派,换成了推理小说。武侠一面异化,一面同化。跟汉民族、汉文化一样,看似大度,但它包涵了你时,其实同时也吞没了你。所以,别怪武侠,因为武侠可以这样核分裂式地爆破,才能有那么辽阔的衍生,那么深邃的影响。

　　武侠电影,也是一样。你能说功夫片不是武侠吗?你能说技击电影不是武侠吗?你能认为《倩女幽魂》、《画皮》之类的鬼片,《城市特警》、《机动部队》之类的警匪片,《英雄本色》、《英雄好汉》、《喋血双雄》之类的英雄片,跟“武侠”沾不上关系吗?

　　不。

　　就拿香港近年来颇为热门的题材电影来讨论一下:千术(包括赌术和骗术)电影。其实,它的内容和铺排跟武侠几无分别,只不过,竞争和制敌的手段,不是武功的强弱,也不是以战斗分高下,而是以赌技与骗术赢取胜利。坦白说,有些赌片,要比武侠电影“打”得还要灿烂,你不信,且看看“龙五”和“陈小刀”甚至是“大军”的功力和身手,比詹姆士·邦德还要007!只不过,有的走喜剧、搞笑路线；有的江湖味重、传奇性浓烈；有的简直是以”赌“来贯穿成武侠小说。

　　赌术电影里的人物,常常跟武侠形象、江湖中人,没什么分别。有的懂特异功能、超能力(内功高强,但有禁忌)；有的像大力水手要吃菠菜(改为巧克力)才能发功；有的变成白痴欧阳锋,颠三倒四,武功高绝,却不会运用,又似大理王子段誉；有的人物,有枪不用,专用武士刀砍人；有的女子,摇骰盅时“哗”地拨开香肩,呈露一身细皮嫩肉和佛相庄严的文身；有的高手,老是抬头望天；有的高手,还在武馆扫地。如果这也不算是武侠片,那么世界杯里乌拉圭踢的就不是足球,而是排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