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玉梅的脸上布满了愁苦的细纹，这些细纹似乎记录着，这么多年来这个女人的心路历程，正如她自己所说在婚姻中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，她的婚姻充斥着怄气、吵架、暴力、背叛……龙玉梅的声音充满了凄楚，她伸出胳膊，又拉开衣服给我看，我看到的是她斑斑的伤痕。很难想象，她这十多年的婚姻是怎么坚持下来的。

赌气生子

我从小崇拜军人，认为他们都是铮铮铁汉，所以，当熟人给我介绍对象，得知对方是军人时，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。交往不到半年，我们就结婚了。

婚后，我们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。两年后，丈夫齐军回老家探亲，在老家待了半个多月，回来，我就发现他变了。女人是很敏感的。一天，有个女人打电话到家里，她开门见山地说自己叫白洁，“我才是齐军真正深爱的女人，他根本不爱你，你死缠着他是什么意思？”我当时气蒙了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，我才反应过来。我立即回拨过去，谁知对方用的是公用电话，但是我至少知道了那个女人是齐军老家的。

那天，齐军在我的逼问下，对我讲了实话。原来，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，当年两人情投意合，却因为白洁的父母嫌弃他穷，极力反对两人在一起。最后，他们被迫分手。后来，他参军，两人便断了联系。这次回家，两人又联系上了，白洁居然还没有结婚，并说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他。齐军被彻底感动了，两人旧情复燃。

面对齐军的表白，我呆若木鸡，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我是一个北方女人，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，当时我只是让齐军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冷静一下。恰好，厂里派我到外地出差两个月，独自一人我想了很多，强扭的瓜不甜，反正自己还年轻，不如好聚好散。然而，就当我已经打定主意离婚的时候，我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。

我心里五味杂陈，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齐军。出差回来的当天晚上，我们回我娘家吃饭。在饭桌上，我忍不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。当所有人都高兴地祝贺我们时，齐军却铁青了脸，他将筷子一甩，“你到外面出差两个月，回来告诉我怀孕了，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。”

我抓起碗就往他脸上摔，他躲过去了，一众人上来将我们拉住，让我们有话好好说。气愤不过，我将他和白洁的事情也抖搂了出来。我们两个唇枪舌剑，相互指责，没想到门外已经围满了人。

父母都是厂里的老职工，我也是女承父业，所以，宿舍楼里住的都是我的熟人和同事。想到当着这么多熟人的面被冤枉，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，我打电话把齐军所在单位的政治部主任叫过来。当着主任的面，我赌咒发誓，一定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，到时候，请组织出面帮我做亲子鉴定。我要证明这个孩子就是齐军的。

当时，政治部主任见我情绪激动，严厉地批评了齐军，并命令他在亲子鉴定出来之前，坚决不许离婚。

我搬回娘家，等待孩子的出生。别人都说，女人怀孕是最幸福的时光，所有人都会把你当作女皇一样对待。但我大概是天下最不幸的孕妇，每天以泪洗面。父母都劝我不要一意孤行，以后让孩子受苦。可是，我心里憋着一口气，我就是要让孩子生下来，给齐军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
暴力婚姻

经过痛苦的十月怀胎，儿子小军一朝呱呱坠地。孩子出生后，齐军的态度已经软下来，因为几乎根本不用亲子鉴定就可以断定孩子是他的，那眉眼跟齐军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可是，我坚持，我含恨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一洗我的冤屈。

齐军不肯配合，我再次找到他的领导，要求主持公道。领导也想息事宁人，但是我不肯。我想，如果现在息事宁人，齐军以后只会欺人更甚，而且，如果这件事不当着我的同事和熟人的面说清楚，我永远不能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来。齐军无奈，只得做了亲子鉴定，结果如何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。

部队领导亲自带着齐军到我娘家负荆请罪，并承诺不会同意齐军的离婚申请。在部队领导和家人的劝说下，我带着儿子跟齐军回了家。

齐军表面上似乎认错了，但是私下里他对我却像陌路人一样。我们就这样冷冰冰地过了两年。不久之后，齐军便申请转业，到了武汉一所大学工作。

到了地方后，失去了管束的齐军开始露出狰狞的面目。他不仅继续对我实施冷暴力，而且经常夜不归宿。

2005年秋天，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舒服，到医院检查，医生居然说我得了尖锐湿疣。拿着诊断书，我简直要晕厥过去。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，除了齐军没有别的男人。我怎么会得这种脏病呢？结论只有一个，肯定是齐军传染给我的。

那天晚上，我跟齐军大吵了一架。这个无耻的男人再次抵死不认，反倒倒打一把，污蔑我在外面鬼混。我这个人就是这样，什么苦都可以吃，就是不能受冤枉气。我疯了一般冲上去，要跟他拼命。他一把扭住我的手，将我摁在地上，一顿拳打脚踢。你知道，他是当过兵的，受过特殊训练，那一次他几乎要了我的命。我被打得鼻青脸肿，断了三根肋骨，在家里躺了两个月。从那之后，我的身体就垮了，只要天气一变就会浑身疼痛。你看，我才38岁，有一次我在公园里逗一个小女孩玩，她的爸爸居然让她叫我奶奶。那一刻，我真的有想哭的冲动。

说到这里，龙玉梅的眼泪夺眶而出，她用手指捂住脸，双肩不停地抽搐，过了许久，她的情绪才平复过来。

无耻行径

就算如此，我也没有跟齐军提离婚。儿子因为我们常年不合，性格变得很内向。当初负气生下他，已经是我对不起他了，我不希望他再经历父母离异的痛苦。就这样我一直咬牙忍着。

这几年，齐军的行为不仅没有收敛，反而变本加厉。前段时间，我找调查公司调查了他，发现他在武汉三镇都有情人。而且，这些情人很奇怪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年轻貌美，或者有知识有文化，她们有的比我年纪还大，有的在超市做促销员，相貌也不见得多么好看。我百思不得其解，齐军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？

上个月，我终于忍不住，跟齐军摊牌了。我将所有的证据放在他面前，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。齐军说出的一番话简直让我瞠目结舌，他说，那些女人都是他曾经接触过的，当年她们嫌弃他穷，看不上他，现在，他发达了，他要让这些女人看到他现在的成功，要让那些女人后悔，要让那些女人重新爱上他。

“重新爱上了又怎么样呢？”我问他。“重新爱上了……”他居然无所谓地笑了，“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，心情好就跟她们玩玩，心情不好就甩了她们，让她们也尝尝被人遗弃的滋味。”

“那么，我呢？你把我摆在哪里，把这个家摆在哪里？”我愤怒地问。“你？”齐军指着我的鼻子说，“老子看在儿子分上给你一口饭吃，已经够对得起你了。当年，你撒泼耍赖，到政治部去告我，我的前程都被你毁了。当时，我就对自己说，老子一辈子都不让你好过。你现在，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。”

我气得浑身发抖，抓起桌上的照片朝齐军的脸上扔过去。齐军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怕，他用手指戳我：“你别逼我动手啊！”想到他毫不留情的拳脚，所有的愤怒化作悲痛，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号啕大哭起来……

不知哭了多久，等我擦干眼泪时，才发现齐军早已走了。家，对他来说只是餐厅和旅馆。我在这里哭得撕心裂肺，他却不知在哪个温柔乡里鬼混。

我曾经向齐军提出过离婚，他也答应得爽快，“离婚可以，你净身出户！”想着这么多年，我为这个家做牛做马，就这么离婚实在心有不甘，但是，如果不离婚，我又能怎么样呢？我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？

（口述实录 文中人物为化名）

爱情已死

龙玉梅特意给我带来了她年轻时候的照片，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儿坐在湖边的石头上，清秀可人。再看看现在的她，身材臃肿，皮肤粗糙，眼神浑浊，满脸愁苦，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和愁苦的眼神，我真的很难想象，她维持这段婚姻的意义在哪里。

家庭是两个相爱的人共同组织的。全世界的法官判断一个家庭是否该解散，判断标准只有一个，那就是爱是否存在。如果爱已经死亡，那么家就真的是坟墓了。是的，离婚对孩子的伤害很大，但是一个冰冷的，充满了暴力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更大。

而且，女人要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。谁说男人让你净身出户你就得净身出户呢？不论你是否工作，你都为这个家做出了贡献。你的伤情鉴定，他的出轨证据都是你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有力武器。

如果爱情死了，就不要再留恋那座冷冰冰的坟墓了吧。